历史镜鉴 启示未来

——写在十一世班禅坐床30周年

李德成 

《人民日报》（2025年12月30日 第 10 版）

1995年12月8日，出生于西藏嘉黎县的坚赞诺布经金瓶掣签认定为十世班禅转世灵童、被国务院批准继任为第十一世班禅额尔德尼后，在扎什伦布寺举行了隆重的坐床典礼。十世班禅转世切实遵循了藏传佛教活佛转世的历史传统和规矩，完整体现了国内寻访、金瓶掣签、中央政府批准等活佛转世的宗教仪轨、历史定制和依法管理等重要原则。历史镜鉴，启示未来。今年是十一世班禅坐床30周年，回顾这一历史事件，体会和认识活佛转世的历史传统和重要原则在当代活佛转世中的实践，具有重要的历史意义和现实意义。

坚定不移地贯彻国内寻访原则

活佛转世事务是我国的内部事务。历史上，我国藏传佛教的活佛转世始终坚持国内寻访的原则和传统，从未有到国外寻访的先例。

中国的活佛转世系统属于中国的寺院，其转世管理是中国宗教事务管理不可分割的组成部分，维护人民利益、尊重信众情感，依法坚持属地管理、国内寻访原则是无可更改的历史传统。

信仰无国界，但信徒是有国界的。活佛转世系统归属于自己的所属寺院，绝不是属于个人的“私产”，也不属于这个转世系统中的某一世。其传承和接续与其所属寺院和寺院属地的信教群众有重大关系，绝不是个人说了算，也绝不是转世者本人自己定。历世达赖喇嘛、班禅额尔德尼等大活佛都是在中国国内寻访认定的，绝没有国外寻访的先例。

在十世班禅转世过程中，坚定不移地执行了国内寻访原则。按照宗教仪轨，在西藏和涉藏州县的46个县内，寻访到28名男童，然后按宗教仪轨逐步缩小范围，确定了候选灵童。

十世班禅转世是党和政府充分尊重藏传佛教界意见和广大信教群众宗教感情，坚持国内寻访原则的生动实践，充分体现了宗教信仰自由政策得到了切实的贯彻和执行。

如理如法地实行金瓶掣签制度

金瓶掣签是活佛转世制度中重要的宗教仪轨和历史定制，有力保障着活佛转世特别是有影响的大活佛转世纯洁性和有效性。活佛转世制度形成后的数百年间，由于受到世俗社会的影响和权势者的操控，弊端丛生，如个人擅权指认，护法神汉接受贿赂随意妄指，众多大活佛均出自一个家族等，危及佛法甚至国家安全。为清除上述弊端，应八世达赖喇嘛“立定法制”“垂之久远”的请求，清中央政府于1793年正式颁布《钦定藏内善后章程二十九条》，明确规定实行金瓶掣签制度。

从宗教上看，金瓶掣签承继了占卜打卦、“食团选丸”等传统的认定转世灵童的宗教仪轨，完全符合藏传佛教关于活佛转世的基本思想和义理，具有深刻的教理和法理基础。

根据藏传佛教传统，在认定转世灵童真身时，若对候选灵童存疑、出现争议或出现两个以上候选灵童等情况，要在佛、菩萨等像前举行“食团选丸”仪式，认定转世灵童真身，并认为这是佛、菩萨等的旨意法断。因此，按照历史传统，活佛转世绝没有转世者本人说了算的道理。历史上五世达赖喇嘛阿旺罗桑嘉措就是1622年于热振寺在文殊菩萨像前经“食团选丸”认定的。金瓶掣签与“食团选丸”佛法义理相同，只是容器由瓷碗或银盆换成了金瓶、卜具由食团换成了象牙签而已，但更具庄严庄重感。

金瓶掣签制度的形成也具有重要的法理依据。清中央政府为实行金瓶掣签制定和颁布了一系列谕令法规，为此项制度的实施提供了法理内涵。

《钦定藏内善后章程二十九条》颁布后，以八世达赖喇嘛为首的西藏地方政府将章程及有关文件译成藏文即《水牛年文书》，颁布全藏施行。同时八世达赖喇嘛向全藏颁布《水牛年文告》，详细规定了金瓶掣签的具体办法。

在十世班禅转世过程中，藏传佛教界高僧大德聚集一起，就班禅转世灵童的寻访认定中的一些重大问题进行了认真、严肃的讨论。大家一致认为，寻访班子严格按照宗教仪轨和程序寻访出的3名灵童人选完全可以作为参加金瓶掣签的对象，恳请西藏自治区政府审核后报请国务院批准掣签。1995年11月29日，认定十世班禅转世灵童真身的金瓶掣签仪式在拉萨大昭寺按照宗教仪轨隆重举行，坚赞诺布中签，随后被国务院批准继任为十一世班禅额尔德尼。

按照历史定制，达赖喇嘛和班禅额尔德尼等大活佛转世，中央政府派员主持金瓶掣签仪式和坐床典礼等。国务院代表、国务院特派专员和西藏自治区政府领导全程主持并见证了班禅转世金瓶掣签活动，整个过程依规依制，如理如法。

严肃认真地执行中央政府批准定制

中央政府批准制度有其形成和发展过程。活佛转世制度的形成和发展与中央政权的支持密不可分，也由此形成了活佛转世由政府批准的最终权威，在有影响的大活佛转世上报请中央政府批准也已成为历史定制。

1653年五世达赖喇嘛阿旺罗桑嘉措晋京朝见清顺治帝，被封为“西天大善自在佛所领天下释教普通瓦赤喇怛喇达赖喇嘛”，并赐金册金印，从而使“达赖喇嘛”的封号经中央政府册封沿用至今，历世达赖喇嘛转世认定须经中央政府批准的制度亦成定制。

1713年清康熙帝册封五世班禅罗桑意希为“班禅额尔德尼”，并赐金册金印，由中央政府决定了“班禅额尔德尼”成为该系统的正式名称并沿用至今，历世班禅转世均须经中央政府批准和册封亦成定制。

在十世班禅转世过程中，党中央、国务院高度重视。1989年1月30日，国务院决定“由扎什伦布寺民主管理委员会负责，并视必要请中国佛教协会、佛协西藏分会协助，办理第十世班禅额尔德尼·确吉坚赞转世灵童的寻访、认定等事宜，报国务院批准”。

1995年11月25日，国务院批准西藏自治区《关于确定三名男童为第十世班禅转世灵童金瓶掣签候选对象的请示》。11月29日金瓶掣签的当天下午，国务院作出《关于特准经金瓶掣签认定的坚赞诺布继任为第十一世班禅额尔德尼的批复》。12月8日，报经国务院批准，班禅坐床典礼在扎什伦布寺隆重举行。

对大活佛转世坚持中央政府批准原则，体现着“政主教从”和国法大于教规、政权大于教权的传统，也体现了依法治国的理念。班禅转世自始至终的关键环节均严肃认真地贯彻执行了中央政府批准原则。

纵观班禅转世，无论是金瓶掣签制度、中央政府批准原则，还是国内寻访原则，无不体现着党和政府对藏传佛教的高度重视和对藏传佛教界人士、信教群众的深切关怀，也深刻反映出藏传佛教界具有爱国爱教、护国利民的优良传统。

为保障公民宗教信仰自由、尊重藏传佛教活佛传承继位方式，2007年国家宗教事务局颁布《藏传佛教活佛转世管理办法》，办法是根据藏传佛教界人士的强烈要求，在深入调查研究、广泛听取意见、充分尊重活佛传承继位方式的基础上制定的，符合藏传佛教实际。世界上任何国家都会依法管理本国的宗教事务，古今中外概莫能外，这都是国家主权、政府职责的必然要求。新时代，新作为，在当今系统推进我国宗教中国化、加强宗教事务治理法治化的背景下，坚持贯彻执行《藏传佛教活佛转世管理办法》，必然会得到宗教界人士和信教群众的广泛支持和拥护。

（作者为中国藏学研究中心副总干事、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