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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袭击发生后,警方在邦迪海滩周边区域拉起警戒线。(图源:阿纳多卢通讯社/盖蒂图片社)
编者按
12月14日,正值犹太人“光明节”庆祝活动之际,澳大利亚悉尼邦迪海滩突发针对犹太社区的大规模枪击事件,当晚即造成12人死亡、29人受伤,巴以冲突的海外溢出效应暴露无遗。远离中东、素来安定的澳大利亚,为何会成为反犹恐怖袭击的发生地?袭击者为何将目标锁定光明节?这场惨案的深层动因究竟何在?《凤凰大参考》全方位解读。
核心提要
1. 邦迪海滩的这起专业化暴力事件伤亡惨重,成为澳大利亚历史上最严重的恐怖袭击之一,堪称澳大利亚版“9·11”。多方线索显示这次袭击因巴以冲突而起,折射出族裔矛盾与政治身份分歧对社会安全的长期潜在威胁。
2.袭击地点绝非随机选择。澳大利亚作为美国核心盟友的身份及承认巴勒斯坦国的政治立场,可能被激进势力视作报复和警示西方联盟体系的突破口。而邦迪海滩人口密集、安保宽松,成为攻击的典型“软目标”;加上此地是悉尼东区犹太社区的文化中心,恐怖分子选择此地,既意在制造大规模恐慌与和心理冲击,也是对澳大利亚犹太社区历史文化的象征性威慑。
3.袭击刻意选在光明节首日发动,意在精准打击犹太社群,将节日的欢乐转化为恐怖与哀悼,形成强烈的心理创伤,从精神层面瓦解海外犹太人安全感与宗教文化的神圣性。同时,光明节承载着犹太民族“奇迹、韧性、开放”的精神内核,其庆祝方式强调公开展示以“散播神迹”,袭击者正是意图通过暴力解构这一叙事,对整个犹太社会的节日氛围形成冲击。
4.此次袭击既暴露了澳大利亚情报与反恐协调的漏洞,也折射出其国内日益加剧的社会撕裂不受重视的现实,这为极端暴力滋生提供了温床。澳穆斯林与犹太社区长期深陷宗教偏见与仇恨螺旋,而巴以大规模冲突的持续,又成为国内反犹主义与“伊斯兰恐惧症” 愈演愈烈的直接诱因。面对社会的高度极化与脆弱性,相应的治理措施应该得到迅速落实,全球各方也应正视中东冲突的连锁效应,严肃应对激进恐怖主义与反犹浪潮的蔓延。
作者丨马晓霖 杨府鑫
编辑丨屈功泽 陈鑫琳


12月14日,澳大利亚悉尼邦迪海滩突发大规模枪击事件,当晚就造成包括一名枪手在内的12人死亡,29人受伤。澳大利亚总理阿尔巴尼斯已将此定性为“一场直指国家心脏的反犹恐怖主义袭击”;以色列总统赫尔佐格谴责这一袭击,并称其针对犹太社区,是“残忍的反犹恐怖袭击”。
据报道,一名以色列公民死亡,另有一人受伤。被击毙的袭击者之一名为纳尔维德·阿克拉姆,居住在悉尼西南部。另有一名同伙被现场的勇敢者赤手夺枪后落网。尽管案情尚在调查中,但是,阿克拉姆这个典型的穆斯林名字,针对犹太人“光明节”庆祝活动的袭击,以及澳大利亚和以色列的官方定性和谴责,很容易让人确信,这是一次因巴以冲突背景而起,因族裔矛盾长期积累而激化,蓄意向以色列人乃至犹太人寻仇报复的恐怖袭击,是“第六次中东战争”引发的“蝴蝶效应”之一,也是澳大利亚社会因巴以冲突而恶化的政治身份矛盾的突出表征。

▎应急救援人员在邦迪海滩袭击现场用担架转运伤者。(图源:美联社)
作为远离地缘纷争的大洋洲国家,澳大利亚极少受到恐怖主义染指,故此次事件已成为该国历史上最为严重的一起恐怖袭击之一,加之发生在悉尼最富盛名的地标性景点,称之为澳大利亚版“9·11”亦不为过。据现场传出的视频资料可以推断,这是一场精心策划、多人配合,针对特定目标人群的专业化暴力行为。袭击的地点选择、时间选择以及潜在的内部动力值得分析与解读。

▎悼念者在悉尼邦迪海滩枪击事件遇难者的花束旁聚集哀悼。(图源:法新社/盖蒂图片社)

袭击地点选择:
最大化目标恐惧与政治影响
此次恐袭发生的地点值得深究,具体来看需要回答两个问题。第一,为何会发生在澳大利亚?首先,澳大利亚社会长期安定,公共场所安保相对宽松,民众警惕性也较低。相关资料显示,即便在“伊斯兰国”武装势力最为壮大的2014至2017年,全澳大利亚只发生过零星小规模暴恐事件,这与美国、英国、加拿大等国同期发生的类似事件总数相比,堪称天壤之别。其次,澳大利亚是美国在“五眼联盟”以及AUKUS协议中的核心盟友之一。假设此次袭击存在一个幕后组织推手,那么潜在的激进伊斯兰势力通过将澳大利亚作为打击目标,既可被视为对美国无底线偏袒以色列的报复,也是对西方联盟体系的警告。此外还需指出一种可能性,即2025年8月澳大利亚政府拟承认巴勒斯坦国的决定,虽然意图跟随欧洲缓和加沙局势,但在极端分子眼中可能被解读为澳大利亚政府立场的软化与动摇,反而刺激他们进一步通过暴力达成政治目的。

▎2025年8月11日,澳大利亚总理安东尼・阿尔巴尼斯于堪培拉的一场新闻发布会上宣布,澳大利亚将承认巴勒斯坦国。(图源:澳联社/美联社)
第二,为何是悉尼的邦迪海滩?原因有二:首先是理论层面。恐怖袭击作为一种具有政治目标的非对称威慑,其核心目标就是蓄意制造和传播广泛性恐惧。著名旅游景点通常人群密集,且缺乏防护,是典型的软目标。在这类地点实施暴力会容易造成大规模的杀伤,并放大突发性和不确定性,从而加剧受害者的无助感。相关心理学实证研究表明,对日常活动场所的袭击会显著破坏人们的“常态感”,导致受害者和旁观者产生抑郁、焦虑乃至集体性创伤后应激障碍。邦迪海滩作为澳大利亚最著名的旅游目的地之一,曾在2022年创下单日超88万名游客的惊人记录。袭击发生的当下正处于12月夏日旅游旺季,此次事件对于外来游客、悉尼民众乃至澳大利亚整个国家的负面影响均是短期内难以抹除的。

▎在枪击事件引发紧急疏散后,邦迪海滩旁边一处露天电影院空无一人,只剩下观众留下的野餐垫等杂物。(图源:EPA)
其次是现实层面,在澳大利亚,最活跃的犹太社区主要分布在悉尼和墨尔本,而邦迪海滩所在的悉尼东区,更是犹太文化生活的中心之一,当地犹太聚居区的历史最早可追溯至18世纪。自19世纪末起,东欧犹太移民大量涌入,进一步推动了悉尼东区的犹太文化发展,当地大量犹太会堂就是此时建立的。二战后,大量欧洲犹太难民以及后来的南非、以色列犹太移民进一步丰富了社区多样性。目前悉尼的犹太人口近五万人,主要就集中在东区郊外,如邦迪和多佛高地。故此次袭击在具体的地点选择上,除了针对光明节活动外,更像是对悉尼犹太社区乃至整个澳大利亚犹太文化的一次象征性震慑。

▎2025年12月15日,在澳大利亚悉尼,人们在邦迪海滩犹太节日庆祝活动遭袭后,携带鲜花前往临时纪念点悼念遇难者。(图源:路透社)

袭击时间选择:
最大化目标心理创伤与历史唤醒
此次恐袭发生的时间明显经过刻意挑选。袭击锁定在犹太人传统的重要节日,不仅可以精准杀伤特定目标人群,更意图制造最大化的心理创伤,将“欢乐”与“希冀”瞬间转化为“屠杀”和“哀悼”,将“光明日”转换为“黑暗日”,从而在精神层面摧毁海外犹太社群的安全感和犹太宗教文化的神圣性。光明节还不同于犹太教节期(Moed)概念中的“三节三日”:逾越节、五旬节、住棚节以及安息日、赎罪日和岁首,它是一个源自历史事件的节日——为纪念公元前165年反抗塞琉古帝国残暴统治的马加比犹太起义胜利,以及耶路撒冷第二圣殿的净化与重现,背后蕴含着强调犹太教奇迹、犹太民族韧性和“耶路撒冷属于犹太人”的话语。

▎光明节九灯烛台。(图源:盖蒂图片社)
有关光明节的诫命还包含“散播神迹”的概念,即让越多的人知道越好。因此,光明节使用的烛台通常要摆放在窗帘拉开的窗台上,以便让外面的人能够看到。1948年以色列建国后,为弘扬马加比起义包含的“民族团结,共御外敌”精神,政府常在室外点燃大型九灯烛台,并组织各种体育文化活动。在英美等西方国家,因为光明节与圣诞节日期相近,因此它也与逾越节并列成为最受欢迎的犹太节日之一。由此可见,恐怖分子选择在光明节首日发动袭击就是意图对上述所有关乎“奇迹、韧性、开放”的犹太叙事进行一次暴力解构,并且有连带破坏整个西方世界节日氛围的企图。

▎2025年12月14日,数十人参加伦敦的守夜悼念活动,向邦迪海滩袭击事件的遇难者致哀。(图源:PA)
此外,这次袭击对于犹太人而言又是一次在宗教和民族节日遭受痛苦的历史唤醒,也是袭击者表达对以色列杀戮巴勒斯坦穆斯林的一种愤怒发泄和宣教行为。从1973年阿拉伯联军对以色列发动收复被占领土的斋月战争(以色列称为赎罪日战争),到2002年第二次巴勒斯坦大起义期间哈马斯对内坦亚公园酒店逾越节家宴的自杀式炸弹袭击,再到2023年10月7日哈马斯对以色列发动的“阿克萨洪水”突袭行动,无不包含着一神教的神话传说和宗教训诫:斋月是伊斯兰教《古兰经》降示的月份,也是考验穆斯林信仰的圣神之月;赎罪日意在犹太人通过忏悔求得上帝宽恕;阿克萨是圣地耶路撒冷的伊斯兰标志性圣寺之一;“洪水”,显然预示着《圣经》和《古兰经》记载的诺亚方舟传奇,是对作恶必将毁灭的宗教警示。
许多针对犹太人的袭击除了瞄准犹太教堂、犹太社区,还专门挑选犹太节日。距离此次邦迪海滩恐袭最近的一次犹太节日袭击,是一名独狼式袭击者于今年10月2日赎罪日对英国曼彻斯特犹太会堂的袭击,这次汽车冲撞和持刀攻击共造成2人遇难多人受伤,一度引发英国犹太社区广泛的安全担忧。

▎2025年10月2日,一名老妇人在曼彻斯特的希顿公园犹太教堂外发生持刀伤人事件后被搀扶离开现场。(图源:PA /美联社)

袭击内在动力:
澳大利亚被忽视的社会撕裂
首先可以明确,这次袭击的发生暴露了澳大利亚情报与反恐协调层面的巨大漏洞,因为嫌疑人之一纳维德·阿克拉姆据报是“安全部门已知”人物。除了上述具体实践层面的疏忽以外,澳大利亚日益撕裂的社会现状也未受到足够重视,这为恐怖主义的滋生提供了土壤。2021年的统计数据显示,澳大利亚人口中有3.2%是穆斯林,对应的总数已超80万,较大的人口基数叠加长期的宗教歧视氛围为相应极端事件的爆发埋下了隐患。
一段时间来,反犹主义与“伊斯兰恐惧症”在澳大利亚几乎“齐头并进”。2024年9月至今年9月,澳大利亚犹太人执行委员会(ECAJ)记录了超过1600起反犹事件。虽然较2024年的峰值略有下降,但这仍是2023年10月7日之前十年平均水平的三倍以上,并且袭击形式已从口头辱骂逐步升级为针对犹太教堂和商铺的纵火与破坏,暴力倾向显著增强。

▎2025年8月3日,至少10万支持巴勒斯坦的游行队伍浩浩荡荡地穿过悉尼海港大桥。(图源:卫报)
同时,澳大利亚国内针对穆斯林社区的仇恨事件也呈现爆炸式增长。卡塔尔半岛电视台今年9月的一次报道指出,自哈马斯闪击以色列引发加沙战事以来,澳大利亚现实生活中的反穆斯林事件增加150%,网络上的反穆斯林事件更是激增250%。虽然澳大利亚政府已通过发布《国家应对伊斯兰恐惧症报告》的形式关注到当下的危险情势,但是,这一自9·11袭击后形成的长期态势在短期内无法得到根本扭转,反而会因中东争端特别是巴以冲突的激化而形成反弹。
显而易见,过去两年多的“第六次中东战争”特别是其导火线加沙战争及巴勒斯坦平民大量无辜死难,成为澳大利亚反犹主义的最重要现实诱因。从某种角度看,也是以色列穷兵黩武刺激和助燃全球反犹主义而沉渣泛起的回旋镖之一。澳大利亚穆斯林和犹太人混居的人数较多,拥有宽松而多元的文化政策,不仅没有促成双方友好相处,反而因宗教和政治信仰的分野而加剧了对立和彼此敌视,最终导致了这场屠杀的发生。

▎2023年12月2日,在加沙地带和以色列边境地区以色列一侧,以军向加沙地带开炮。(图源:新华网)
简言之,澳大利亚犹太教与伊斯兰教之间的这种双向“仇恨螺旋”创造了一种高度极化、高度攻击性、低度包容的脆弱社会氛围。人口基数较小的犹太社区感到被政府抛弃,而穆斯林社区则感到被过度安全化和污名化,认为由于个别极端分子的行为,整个社区都在遭受集体惩罚。显然,在此次恐袭之后,澳大利亚深刻的社会撕裂将会得到更多关注,相应的治理措施也不应停留在口头与书面,而应得到迅速的落实。

▎人们在特拉维夫点燃蜡烛,声援悉尼邦迪海滩犹太社区枪击事件的遇难者。(图源:EPA)
以色列总统赫尔佐格所言:“这场极其残忍的恐怖袭击针对的是那些在海滩点燃光明节第一支蜡烛的无辜犹太人。”但当蜡烛在血泊中熄灭时,澳大利亚需要反思其长期存在的反恐松懈心态;以美国为首的西方世界需要咽下纵容以色列在中东复兴“丛林法则”的苦果;以色列必须正视无限度蚕食吞并巴勒斯坦土地、反复制造加沙人道灾难的必然因果;而激进伊斯兰恐怖主义与世界范围内的反犹浪潮更需受到最大声量的谴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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