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晚点LatePost
饿了么终于失去姓名,关于它的 17 年往事碎片。
文丨管艺雯
在上海市区真北路和金沙江路的交叉口,近铁城市广场南区,饿了么总部办公楼,2025 年 12 月 5 日,近 10 块蓝色的巨型电子屏幕被替换成橙色。2025 年中以来全中国铺天盖地刷遍的橙色广告,让这些电子屏幕看起来也像是广告牌。
写字楼大门口已经竖起 11 年的饿了么 Logo,也换成了 “淘宝闪购”,一位饿了么员工有点遗憾:“虽然早知道它要改名字,但还是忘了和蓝色合个影。”
上海近铁城市广场南区的外立面对比
在杭州阿里巴巴西溪园区的饿了么办公楼里,最近内部广为流传的调侃是:“早 C 晚 A 。早上还属于 C 区,晚上就属于 A 区了。”A 区和 C 区就隔了一条马路,淘宝在那头,饿了么在这头。
饿了么诞生于 2008 年的上海交通大学宿舍,外卖战场上的对手从校园一路变成大公司,直到遇到在百团大战里胜出的美团,饿了么早期成员李立勋对我们说,在被阿里投资且不断加注的那一刻起,“饿了么的结局就确定了。”
饿了么的故事,是创业草莽对抗巨头、资本狂飙改变行业的缩影。它的改名,标志着一个纯粹外卖平台时代的结束,它的 “遗产” —— 庞大的商家网络、骑手配送体系,将作为淘宝闪购的基石继续存在。
10 多年来,我们一直在采访饿了么的员工,无论是过去的还是现在的,在人的讲述里,记住的往往不是冰冷的数字,而是一个个鲜活的回忆碎片。
以下是他们自己的叙述,采访时间贯穿十年,经过编辑后更加清晰简洁。
2008 年,饿了么在上海交大诞生,竞争对手从校园外卖一路变成巨头,直到 2013 年,美团外卖上线,饿了么最强有力的对手出现了
汪渊(饿了么联合创始人):2008 年,上海交通大学宿舍里我第一次见到研究生一年级的张旭豪。他穿了条短裤,情绪激动地说自己要做一家 150 亿美元的公司。我觉得是神经病。
张旭豪(饿了么创始人):我们创业初衷是看《硅谷海盗》,欣赏乔布斯,一帮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想通过互联网改变些什么,我们创业的理念是通过解决一个痛点,迅速影响世界。最早我发现餐厅接单的问题,2008 - 2010 年闵行很多中小型商户都没有安装电脑,他们第一次接触电脑联网,很多都是由于饿了么的商户系统。
王慧文(美团联合创始人,清华产品课分享):饿了么的做法有独特之处,当时送外卖的商家是在学校里发传单,学生拿到传单后贴在墙上需要了就打电话点餐和告知地址,商家只能手抄下来,订单一多商家经常记不住哪些订单送了哪些没有。饿了么给商家做了一个管理软件,消费者在网站上订外卖,哪个订单完成了就勾选,网站也可以显示等待时长,减少了商家的麻烦。
商家会主动把自己的外卖铃声设置为 “点外卖请用饿了么”,甚至把自己的账单本子给到饿了么,因为帐单本上有消费者的电话,饿了么会挨个给用户发短信让他们用饿了么,这个做法非常巧妙,帮助饿了么从起步做到十几个城市基本没亏钱还有 200% 左右的增长。
但这个巧妙的做法因为性价比很高,导致他们前期所有的业务扩张都在重复这个过程,一个学校如果外卖需求不旺盛就不开这个城市了,只能发掘到最早期的用户和商家,不能代表未来这个市场潜在的商家和用户。比如说饿了么开了十几个城市,但没有开大学生数量最多的武汉。
李立勋(饿了么早期成员):最开始做外卖的时候,饿了么没有 app,是网页版的,我们当时是把用户订单通过短信方式发给商家,然后每一个订单上有自己的订单编号。商家回复这个订单编号就表示自己收到并确认了这张订单。如果没有回复,客服会介入。
然后有个富二代创业做外卖,拿着 2000 万人民币说要打透北京海淀,给我们北京团队开出三倍工资,如果我没记错,以新客成本来计算,饿了么效率估计是对手 3 - 5 倍,那位传说中的公子烧了三个月就放弃了。
后来陆续经历了聚美优品的创新业务团队、阿里淘点点、百度外卖以及美团。当时我们都说淘宝最吓人,因为很有钱。而在美团还很小的时候,张旭豪的指令就是:不要关注其他对手,全力专注美团。
张旭豪:最初三年,我们初创团团队一个月待遇就 300 - 800 块,那是我最开心的岁月。吃睡在一起,醒来就一起工作。
我是白羊座(急性子、急躁),感谢团队的包容。我在大学和初中是篮球狂热爱好者,在大学我是二级运动员,创业以后我感觉还是要找一些爱好能够动起来,对创业帮助也特别大。年纪大了,我感觉打篮球不是研究扣篮、运球、过人这些技巧,而是研究团队、战术、体系。
康嘉(饿了么联合创始人):2013 年,王兴判断团购市场格局已定,让王慧文扫描新的机会。王慧文专程到上海找了一趟张旭豪和我。在上海新天地的星巴克,王慧文问:“你们融资要不要我们再投点?” 但等他回到北京,三个月后,2013 年 10 月美团就自己上线了外卖。
王慧文:2013 年初,美团进入外卖领域之前,曾考虑收购饿了么,但是被拒绝,当他们转而寻求投资时,饿了么的开价是:Pre 5000 万美元(投资前估值),投 1000 万美元。美团经过衡量,放弃投资,转为自己做。
竞争越来越激烈,2015 年 10 月 8 日大众点评与美团网合并,阿里口碑回归,饿了么苦战
备注:为缩短篇幅,一些内容用……做了衔接。
康嘉:2014 年美团外卖先拓展了很多城市,当时我们只开了 12 个城市,之前很多城市我们考察过之后,觉得没有很强的外卖需求,支撑不起来这么大一个行业。我自己当时开着车跑了大概几十个城市,压力很大很辛苦,回上海的路上等红灯的时候我就睡着了,调查完之后我发现,原来增量是可以很快做起来的。
当时我们核心管理团队有一个常规活动 —— 吃羊肉串,张旭豪找到南浦大桥下面有一个新疆大叔烤得特别好,那个时候我们的开会模式就是突然发条短信、打个电话,几个人出来吃羊肉串,为什么要出来吃?就是焦虑,大家出来把信息对一下。
张旭豪(2014 年某天凌晨 2:48 发出的动员信):这是我第一次给饿了么的伙伴们发这么严肃的 “内部邮件”,哈哈。……从去年底到今年初,我们忽然发现饿了么的竞争对手一下多了起来……饿了么只能做一件事,就是抓住转瞬即逝的机会,KO 所有对手,登上王者之位!
1793 年拿破仑统兵夺取了土伦战役的胜利,被破格升为准将 —— 他当时 24 岁。我们也同样有幸在非常年轻的时候参与一场足以记入中国互联网史的恢弘战役:战场是中国最庞大古老的行业——餐饮业;市场横跨整个中国数百个城市;对手是中国最顶级的互联网公司;我们的伙伴会成为中国互联网行业最年轻和最有实力的将军!
将军与士兵最大的区别是:不但能战,而且能凝聚团队的力量,有策略地战斗。因此,我希望每个岗位上的伙伴都能做到:1. 怀抱激情,而能冷静应战……2. 追求极致,不断沉淀……3. 不断创新,突破局限……每个岗位都可以成为创新的源头。核武器使得二战提前结束……每个小小的创新都是推动整场战役胜利的大大力量。最后,让我们一起享受这场酣畅淋漓的战役,准备出击!
李立勋:战况最激烈的 2015 年夏天,张旭豪从创业开始说的 “省下每一分钱”,到那个时候说 “花光每一分钱”。他给每一个城市经理亲自打电话,嘘寒问暖,然后突然转换语气、提高嗓门:“下个月你的预算能按 10 倍花出去吗?”
为了让大家不要怕,竞争的时候有狼性,康嘉在那一年夏天的战役里还亲自带大家去做拳击培训,明白 “这次不一样”。
饿了么的同学经常要非常突然被空投到其他市场打仗。有一个兄弟,我们上午让他出发,然后他说,“老板,等一下,下午我先去领个(结婚)证。” 领完证他就去新的城市上岗了。
当时跟美团竞争,一些城市的兄弟晚上都不睡觉,盯着美团的活动加码,经常凌晨 1 点你改了,我 3 点起来改,然后他 5 点又改,一直这么改来改去;那个时候餐厅的老板必须见到现款才跟你合作,比如有些活动的补贴你要先付给他,不然这个活动的餐他是不出的,就有不少兄弟拎着现金直接去给餐厅发补贴,甚至还有的把自己的身份证、车押在老板这里。
饿了么运营员工:美团和饿了么对骑手都有补贴,双方会利用自己的核心骑手打听对方策略,城市经理之间也会相互打探。一个常见的故事是 —— 饿了么的人问美团:“你们加补贴吗?” 美团城市经理回:“不加了,不加了,没钱了。” 结果对方一回去就上了,饿了么生气地问:“你们不是没钱吗?” 对方回答:“哦,我们拨钱了,花不掉就是完不成任务。”
罗宇龙(饿了么早期成员):2015 年对行业是一个重要时间点,不管是专送还是众包,商家外卖的物流配送应该是平台去送,这件事开始了,订单的增长非常明显,因为原来不能送外卖的商户都来了。
张旭豪(2015 年我们专访时谈饿了么的核心竞争力):就是创新!( 大吼出来了)激情。因为 t*d 没有激情,在中国的创业环境是要被气死的。我们选人的时候会选比较激情的人,还会考核激情度。
钱总是不够花,饿了么的现金流几乎从来没有超过 6 个月
饿了么早期员工:大众点评是饿了么最重要的股东,2014 年投了 8000 万美金,那一笔是我们计算现金流最长的一次融资。我们第一次团队出国旅游,去新加坡住金沙酒店的钱是大众点评付的。
大家踌躇满志,结果来了消息,美团要干。本来 8000 万美金够花一年,开始补贴后一天就得花 4000 万人民币,8000 万美金只够花 一个月。
张旭豪做了一个决定,马上出去融钱。他让大家管够花,自己继续去找融资,他倒推,饿了么跟美团打仗,算下来需要 3 亿美金。所以有了中信产业那轮,张旭豪稀释了 30% 股权。有一次就只有我和张旭豪,他说这一轮轮融资下去,饿了么就要变成一家大众公司了。我当时对他说,“坚持做正确的事情。”
2015 年 8 月,我们领先美团拿了一笔大额融资,本想松一口气。美团和点评 10 月合并当天,我们在巴厘岛,张旭豪收到电话自己紧急飞回上海,第二天早上约律师去泡澡聊,因为怕有监听。
张旭豪问律师,点评和美团合并之后,他们还有没有我们的一票否决权?如果有,那饿了么任何的融资都做不了了。因为点评是我们当时最大的股东。律师说,我当时想到了这一点,我在协议有一条,如果点评和饿了么的任何一个竞争对手合并,自动丧失投票权。
当时张旭豪说:“兄弟,有你这句话,我就敢去谈了。”
张旭豪还跟美团谈过饿了么也合并进去,整个外卖交给饿了么来做的方案,饿了么仍然是一家独立公司,美团是大股东。2025 年 11 月左右,当时张旭豪都在内部给我们分配任务了,说以后美团整个外卖都归我管,大家都不变。但最后美团没同意。
接近美团股东的行业人士:美团点评合并后,股东希望美团把饿了么也收了,就不用继续打仗,王兴说不是的,如果美团收了饿了么,阿里一定会全力扶持口碑继续跟他打,而他认为口碑的战斗力比饿了么强。
TOM(点我达联合创始人):2015 年,蚂蚁投了我们。点我达先是帮口碑外卖打饿了么,然后和饿了么一起打百度,然后再跟百度、口碑一起去打美团,内部战略会上我讲我们敌人是谁?变了三次。
阿里投资的创业者:2016 年春节前几天,阿里内部吵得非常厉害,到底是支持自己的口碑外卖去跟美团打,还是把饿了么收进来和口碑外卖一起去打?在当时,阿里投资部支持第二种方案,蚂蚁管理层则相信口碑团队自己能做起来。
饿了么前员工:2016 年 315 对饿了么的打击是毁灭性的,社会性问题在一个企业身上引爆,北京饿了骑手几乎瞬时萎缩了七成。那时候所有人都是 24 小时待命。
王兴(美团创始人,2017 年接受我们专访时):我和很多人沟通过「4321」,很多细分领域会经历多进 4、4 进 3、3 进 2 的过程,在很多领域不会出现一家独大,总有消费者喜欢不一样的品牌,企业更不希望供应商只有一家。我觉得有两家是很正常的。
一位参加过对越自卫反击战的投资人跟我说,多数人对战争的理解是错的,战争不是由拼搏和牺牲组成的,而是由忍耐和煎熬组成的。《孙子兵法》说过 “不可胜在己,可胜在敌”,确实团购的事情不是我们打赢的,不是我们打倒了对手,是他们自己绊倒的。在竞争中,我最害怕自己懈怠。
最近几年(2017 年前后)我有一个想法,我暂且把它称为地球代表计划。假设某一天我们要开一个银河系的会议,我要作为地球的唯一代表去参加这个会议。我要跟外星人怎么介绍地球呢?那时候我应该见过这个星球上最壮丽的自然景色、最繁华的都市,领略过最棒的美食、文学和音乐,尽可能的接触过人类文明的精华。当然,商业也是地球上一个很重要的力量。
实在坚持不下去了,饿了么走上和阿里的收购谈判桌,互联网史上最精彩的谈判之一,最后在 2018 年 4 月以 95 亿美元的价格卖给阿里
张旭豪(2018 年我们问到跟阿里谈判时拍桌子):谈判永远会有摩擦,你跟老婆相处也会有摩擦,但是你不能说你老婆是个坏人。
饿了么早期员工:谈判收购的时候,每次开会阿里都会问我们现金流有多少?后来我们把补贴优化了一下,账上从 1 个月延长成了够花 3 个月的现金流,阿里就没法谈价格了,最后张旭豪签字同意阿里收购的时候,公司账上实际只有够 14 天的现金流了。
当时张旭豪说打美团可以缓一缓,我收到过类似指令,“把口碑往 ‘死里’ 打。”
王慧文(接受 36 氪采访时说):饿了么想卖的时候来找过美团。阿里当时给他们开 70 亿美金,饿了么来找我们,我们开价 90 亿美金,饿了么拿着我们的报价又去找阿里,最后阿里给他们的成交价 95 亿美金。
张旭豪:经历互联网史上最惨烈的竞争后,没有什么感受,都是流到血液里去了。(《晚点》: 这血液是什么颜色?)蓝色。
进入阿里体系后,团队融合、饿了么入淘,都是大工程
备注:这个阶段往后,涉及的人很多还在职,部分口述对象选择不具名。
张旭豪(2018 年阿里收购后):饿了么蜂鸟可以给淘宝做同城配送,淘宝的每一样东西都可以提高速度,这样我们的配送才有效率,你在淘宝上买一个东西,过去可能一天才能到,现在就几个小时就到了。如果做实物电商,把整个配送局域网搭建起来,我认为这个公司价值可能会上 1000 亿美金,因为很简单,它比京东要大。
王磊(饿了么前 CEO,花名昆阳,2018 年 8 月接受我们专访时说):饿了么目前只有一个重点,就是夺回市场份额。50% 是竞争的分水岭,我认为到 50% 之后,竞争的主动权就在饿了么手上了。以前的竞争是美团站在 2 楼打 1 楼,饿了么融入阿里后,就要从 6 楼打 2 楼。
阿里本地生活人士:2018 年在阿里内部有两个著名的军令状:一个是饿了么要做到 50% 的市场份额;第二是关于淘宝直播的。后一个达成了,饿了么这个没有。
阿里 HR:饿了么原先的内部职级参照阿里,但普遍高了 1 - 2 级,职级打通会比较麻烦,统一降一级,阿里觉得亏;全部降两级,饿了么的人又会觉得亏。
阿里收购后,派到饿了么的第一个和 HR 相关的人是一位老阿里,他花两三个月时间把大家摸底了一遍,聊天吃饭喝酒。迅速梳理哪些人能用能提升,哪些人不能用。
口碑老员工:2018 年 10 月饿了么吞并口碑,因为饿了么的交易体量足够大,口碑那时候扫码点餐和团购不断尝试,始终没有增长,内部伤了元气,有一部分员工转岗、离职。当时合并大会上,张勇也来了,说得很清楚,我们会将心比心,你们曾经在口碑是怎么样,并入本地生活也会怎么样。说公司一定不会亏待你们的,原话我记得很清楚。
饿了么早期员工:昆阳当时来,他讲了很多想从阿里拿到的资源,要这个、要那个,花了很大精力。入淘是他接手饿了么前两年最重要的工作。
王莆中(2019 年初美团到家事业群在青岛的 1500 人年会):总是有兄弟问,和阿里这场仗要打多久?我现在告诉你们,永远不会结束。我已经做好了阿里最近三到五年花 100 亿美元打我们的准备。反正我比逍遥子(张勇花名)小很多,也比昆阳(王磊花名)小不少,我有耐心,耗得起。
王磊(2019 年 6 月接受我们专访时):份额已经越来越不是我们关注的核心。不管是 3 楼还是 6 楼,都是我们能去的楼,竞争对手没这个楼,你还不让我上去了?你自己上不去,难道你还不让我去吗?
2020 年,意识到无法速胜,时任阿里 CEO 张勇每周至少到饿了么开一次会;2021 年 7 月后,饿了么要慢慢证明自己可以赚钱
支付宝员工:2020 年初阿里当时想集支付宝的流量一起做本地生活,干了三个月,内部有高管大致意思是 “全力推,狙击它”。
张勇(阿里前 CEO,花名逍遥子,2020 年上半年给阿里各部门发消息):本地生活的这场仗需要大家一起打。
阿里本地生活人士:2020 年 4 月内部有一次系统反思,认为过去两年耗费了大量的钱和资源,交了一遍学费之后,不再把市场份额放在第一位,今年更多要关注自己,修炼内功。
4 月后,一直到九十月,逍遥子就几乎每周在饿了么至少开一天会。他问业务问得很细,经常会线上甩一个细节问题给高管,跨两三个层级的人都会需要向他汇报。
有一回他一周来了两天,我们都很紧张,怕这成为常态。因为来两天意味着,剩下三天我们别干其他事了,光准备 PPT 做汇报了。
我们墙上贴的标语也和阿里一样了。现在贴的是 “客户第一,员工第二,股东第三”,而最早饿了么墙上写的是 “极致激情创新”。
张勇(2021 年内网发文):高德、飞猪、本地生活的调整升级不是几个团队的整合,我们只是把它变成了一个板块,由一个大总裁来分管三个有关系的独立业务。本地生活服务,本质上就是本地消费,是基于地理位置去展开的,跟原来淘宝的广域网不一样,商业形态不仅是天上一张网,地上也是一张网,只不过地上是由无数个局域网构成的,运营理念完全不一样。
俞永福(时任阿里生活服务板块大总裁,2021 年 12 月 8 日,接管 100 天发出第一封饿了么全员信):开头说一下为什么习惯叫 “班长永福”,因为 “班长” 更像 “团队里的大哥”,是 “感情上的责任”,而不是 “管理上的职级”。今天我是本地生活的班长,我有责任带领团队发展好这项业务,我有责任帮助两万多人能力成长。永福是理工男,语文并不好,写信的方式对我有压力,但文字的形式对两万人的队伍会信息一致。
本地生活这场竞赛其实并不激烈(选手数量不多),但很残酷(没有人有一招制胜的方法,是长周期数点数的拳击比赛),所以基本能力建设才是核心。
如果我们 2 万多人,每天能解决一个,三年下来我们就能解决超过一千个 “小问题”。不多说,迷茫时就去解 bug :)
饿了么员工:2021 年刚接手后,永福提倡开会要做准备 —— 拉条子,就是把开会要讲的提纲和重点简单列个半页纸,提前发给参会人员看。从那之后,直到现在,我们开会还是这个习惯。俞永福是理论大师,“四横四纵”“四会学习法”“提高效率开好三种会”“商流超算 + 物流超算” 等等都是他创造的。
2022 年,抖音生活服务当时到店如火如荼,到家业务没有履约能力,想要寻找合作,饿了么流量匮乏,两边一拍即合,很迅速就决定合作了。双方都是算大账,没有人去算小账。
口碑老员工:2023 年口碑并入高德当天,俞永福在内部把它称为诺曼底登陆,他当时说,合并之后不要再提 “你” 或者 “你们”,都是 “我们高德”,他特别强调 “我们一起” ,还说就算现在大家穿的 “军装” 不一样,解决问题是第一。我们会用自己的优势去做业务,比如星巴克 “沿街取”、情人节 “顺路买鲜花”,这些是抖音和美团做不了的。
尾声:四散的 “蓝血” 人
一个饿了么老员工对我们回忆,2025 年重阳节的晚上,在汪渊家聚会的间隙,他突然想起来对汪渊说:“你知道吗?以后饿了么的名字就没有了,改叫淘宝闪购,经典的蓝色也没有了。” 汪渊 “哦?” 了一下表示知道了,低头继续给张旭豪发语音消息交流自己的 AI 业务。
饿了么刚被阿里收购时,四位联合创始人 —— 张旭豪和汪渊很快不管具体业务了;康嘉挂的是 COO(首席运营官)的头衔,想在阿里学习一段时间大公司运营的方法和经验,然后环游世界;邓烨也在阿里待了近三年。
现在,张旭豪除了管理家办,离自己 “国家二级运动员” 的身份更近,他对老饿了么的同学自称是中国进步最快的业余高尔夫选手,最近又开始痴迷网球;汪渊在做 AI 创业,第一个日程助理产品 Toki(原名 Dola)已超过 300 万用户,他说自己最热爱也最擅长的是做产品;康嘉在做中老年旅游服务产品共比邻,再一次投身线上和线下的运营业务;邓烨则逐渐淡出了江湖。
曾经的 “蓝血” 人都有了自己的新事业。就像一位饿了么老员工所说,“管它改成什么名字,最重要的是那个不忘初心每日如新的我。”
题图来源:《史蒂夫·乔布斯:灵光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