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来，受地缘冲突、美国发动关税战、美联储政策等因素影响，国际黄金价格显著上涨。然而，高昂的金价正在催生一个庞大且极具破坏性的地下产业。联合国毒品和犯罪问题办公室(UNODC)今年5月警告称，有组织犯罪正深度嵌入黄金供应链，构成了“严重的全球威胁”。

“金矿黑手党”：非法运营全球扩张

在印尼兰通村的偏远地区，“一座又一座山顶的植被被剥光”，挖掘机挖出岩石，而“奥林匹克标准游泳池大小的壕沟中聚集着乳白色的化学品”。印度尼西亚调查人员称，这是“资金雄厚、人脉广布的外国采矿集团所为”，而“这一切几乎无一是合法的”。一些集团在没有许可证的情况下运营，被当地居民称为“采矿黑手党”。当地黄金商人赫鲁·海鲁丁表示：“我们不知道他们把金子带去了哪里，我们只知道金子不会留在这里。”在另一村庄塞科通，村民们称，非法金矿使用的汞和氰化物“正在毒害他们的河流系统”。

▲2019年的秘鲁军事行动中，在东南部马德雷德迪奥斯发现了一个非法的金矿营地

这种“黑手党”因为金价的飙升正在被不断复制。在非洲加纳，官员们称外国犯罪集团“已经摧毁了加纳西部和南部的大片地区”，并且现在正向该国北部转移。加纳国土资源部长伊曼纽尔·阿尔马-科菲·布阿在采访中表示，被驱逐出境的矿工“通常都能设法重返该国”，“情况一直很艰难”。

在地球的另一端，非法黄金正成为堪比毒品的威胁。美国智库“外交关系协会”在2024年11月15日发布的一篇分析指出，拉丁美洲的犯罪组织过去主要通过贩毒获利，但现在，在哥伦比亚、秘鲁和巴西亚马逊地区，“他们从非法黄金中获利更多”。

报告指出，非法黄金因其高价值和易于洗钱的特性，正被用于资助强大的非法集团，催生了“黄金卡特尔”。（卡特尔：垄断组织形式之一）

报告还指出，美国在遏制这一贸易方面“远远不够”。过去十年中，“美国金属公司购买了价值数十亿美元的拉丁美洲非法开采黄金”。

追踪“黑金”：从亚马逊雨林到华尔街

非法黄金如何“洗白”并进入合法供应链？

调查发现，市场投资者倾向于在经济不确定时期将黄金视为安全赌注，在特朗普发起新贸易战的威胁下，高昂的金价引发了“野猫”（即非正规矿工）采矿的热潮，破坏了包括亚马逊雨林在内的环境。

▲亚马逊地区的“野猫”采矿作业点

亚马逊黄金的来源难以追溯。由于“野猫”矿工无权自行出口黄金，他们会卖给一个由中间商组成的网络，这些中间商再供应给几家贵金属出口商。“非法开采的黄金很容易进入（合法）系统。”非政府组织亚马逊环境研究所 (IPAM) 的科学主任阿妮·阿伦卡说。例如，美国老牌金融服务公司StoneX“曾从一家与亚马逊雨林非法采矿、森林砍伐和汞污染有关的公司购买了价值数百万美元的黄金”。2023年9月，一批价值460万美元、原定运往StoneX迪拜子公司的黄金在圣保罗机场被海关官员拦截，原因是“发现其重量与（供应商）申报的重量不符”，却因此“暴露了一个庞大的‘野猫’矿工供应商网络”。

地下非法黄金世界：有矿工井下生活两年

在南非，成千上万的“野猫”被称为“扎马扎马”（祖鲁语意为“搏一搏”），他们进入废弃的矿井，这些矿井深达一英里（约1600米）或更深。一个名叫西蒙的“扎马扎马”曾在地下生活了两年。

▲2018年4月5日，津巴布韦马佐韦地区，非法淘金人在一个露天矿场工作

2023年2月的一篇报道描述了调查人员将摄像机放入一个7000英尺（约2133米）深竖井时拍摄到的画面：“远处出现了移动的身影……这是两个正顺着钢梁滑下去的人。他们既没有头盔也没有绳索……”

这些矿工一旦进入，就可能在地下停留数月甚至数年，只为寻找“剩余的黄金矿石”。一个名叫西蒙的“扎马扎马”曾在地下生活了两年。在地下，温度常年超过38℃，湿度令人窒息，塌方是家常便饭。一名医生描述他见过的矿工：“因缺乏阳光而脸色灰白，身体极度消瘦，而且大多数人……患有肺结核。”

地下的作业由“强大的辛迪加”（辛迪加：层级较低的垄断组织形式）控制。一个被称为“独眼大卫”的当地头目控制了矿井的入口和食物供应。地下食物的加价幅度“通常在百分之五百到百分之一千之间”。当食物供应被切断时，矿工们就面临着最悲惨的结局。据估计，有数百人因饥饿死在地下。同时，当地武装民兵为了争夺地盘，在地面和地下用突击步枪、冲锋枪和霰弹枪火拼、突袭和处决。一位法医官员称这些废弃矿井为“‘扎马’墓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