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春节前夕，随着国产人工智能大模型DeepSeek的火爆出圈，AI（人工智能）再度成为热门话题，迄今为止，热度不减，它强大的文字生成能力，让很多写作的朋友深受触动。AI时代，我们写什么？怎么写？AI是否会取代人的写作？尝试回答这些问题，与其说是关注AI技术的发展，不如说是通过探讨这个话题来进一步思考写作的意义。

目前，AI已经拥有强大的文字吞吐能力，“读书破万卷”不足以描述它的阅读量，用“下笔千言能立成”来形容它的输出速度都丝毫不为过。从有些具体表现来看，AI有“意料之外”的突破，从技术发展的趋势来看，也尚在“情理之中”，因为技术的发展方向几乎都是为了追求能力更强、速度更快、效率更高。AI在生成文字的时候，虽然在有些方面有其“过人之处”，但还是无法替代人的写作。

人在写作的时候，文字背后都有一个“我”，这个“我”就是作者，作品中的一字一句都与作者的生活经历、生命体验相关联。从某种程度上讲，作者的文字，就是在呈现作者的生活，这种呈现极具个性化和独创性。而AI生成的文字背后没有一个作为主体的“我”，它没有主体性和自我意识，它的文字输出更像是一种符合逻辑思维和语法规范的文字游戏，它没有自己的“感受”，它更没有办法感知到属于人的“感受”。我觉得AI生成文字的机制决定了它无法替代人的写作，至少现阶段不会。

我们不妨假设，假如AI将来在某些方面更加趋近于人的思维，它又如何拥有人的生活呢？它无法作为个体生命去体验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去感受生活中的喜怒哀乐。熟读《红楼梦》的朋友，应该记得那块无才补天的石头，经过自我修炼，已通灵性，便恳求茫茫大士、渺渺真人两位神仙把它带到红尘中去走一遭。这块石头经过神仙点化，而后被携入红尘，才写出了《石头记》，也就是《红楼梦》的原始记录。这是曹雪芹虚构的《红楼梦》的创作源头，虽然这是一种蕴含深意的文学想象，但如此想象却非常符合情理。这块能够开口说话的石头，即便再怎么有灵性，倘若没有红尘中的一番经历，又如何写得了传奇故事呢？写实也好，虚构也罢，写作的源头都是生活。现实生活里虽然没有“大观园”，“大观园”是曹雪芹想象出来的诗意居所，但不可否认的是，现实与虚构之间，总是有着密切的关联。

可能有人会说，AI也可以虚构“小说”，但它的“虚构”还是和人不一样，AI目前不具备人的感官能力，不能直接感知现实世界，它虚构的“作品”是从已有的文字到新生成的文字，受限于已有文本训练数据的范围和模型设计（文字→文字）。人的虚构是直接从生活中来，是对生活素材进行创造性的加工，是在表达对生活的独特感受和思考，而最终形成的文字又会作用于现实生活（生活→文字→生活）。高水平的虚构都是基于对生活的深刻理解，都是符合生活逻辑和人性规律的，不仅是小说，神话也是如此。

电影《哪吒之魔童闹海》为何如此火爆？如此备受观众喜爱？除了酷炫的特效之外，还有一点很重要，就是故事编排得十分精彩。能够引发大众强烈共鸣的虚构，即使是上天入海，千变万化，都不会超出人性的边界。我想，无论是“灵珠”，还是“魔丸”，都要投放到一个鲜活的个体生命中去，才能演绎爱恨情仇。如果“灵珠”和“魔丸”一直安放在七色宝莲之中，创作者就没办法构想后面的情节。没有具体的生活，就没有故事，更不会产生奇迹。

时下讨论正热的“新大众文艺”，我认为主要新在两个方面。一方面是新的媒介环境，伴随科技革命产生的移动互联网时代，为文艺创作和传播提供了全新的网络化环境，使得创作主体、创作题材及形式更加多元化。另一方面，新时代的大众生活呈现出前所未有的丰富性，而生活样态的加速丰富，又为大众文艺的产生提供了取之不尽的宝贵素材。简言之，新时代大众生活蕴含的无限可能性正是催生“新大众文艺”繁荣的现实沃土。能够呈现时代风貌、展现人们生活状况的文艺作品，一定会得到受众的广泛认同和关注。

以我的阅读经验来看，好的文字，听得见市声，看得到烟火，拧得出汗水。在生活中摸爬滚打过的文字，大多有着强健的筋骨和充足的气血，读起来有一股子劲儿。这些文字背后的作者都是在生活中咂摸出滋味之后才会下笔，他们写下来的不仅仅是文字，还有自己倾尽全力投入的生活。

从这个意义上讲，AI无法替代人的写作，因为每个人的人生经历都是独一无二的，是自己独有的经验。如果我们把自己的生活付诸文字，那么，原本私有的个体经验就有可能成为滋养人心的优秀作品。要想写出这样的作品，作者就要有意识地培养自己敏锐的感受力，善于在平常的生活细节里发现美好。一个能用文字感动他人的作者，自己也一定时常被生活所触动。写作不仅是思考生活、存储生活的一种独特方式，也是塑造自己、影响他人的一种方式。写作这件事，AI无法“代劳”，对于写作者而言，写作源于热爱，写着写着，就有了一种使命感，好像有一种力量在牵引我们，让我们不停地写，写我们自己的生活，写我们身处的时代。

来源丨学习时报

编辑丨刘汶林